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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带卡】Sleeping Beauty(完)

梦到了原作剧情的仔卡努力改变命运。HE一发完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1

水门老师:

不知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。不要提前解封这个卷轴是我的请求,如果我死了,那也不是老师的责任,请千万不要自责。

长话短说。从两个月前开始,我就在断断续续地做一个怪梦,梦中是从现在起到之后十几年间发生的种种事情。

……

以上就是这个梦的全部内容。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荒谬,起初我也不敢相信,但后来我顺利通过了上忍晋升考核,水门班也接到了炸毁神无毗桥的任务,一切都在朝着和梦中完全相同的方向发展,这让我不得不警惕起来。您之前会觉得我心事重重,也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在困扰着我。

如果我能够早一点放下偏执,正视同伴和团队协作的重要性,早一点折回去和带土一起救琳,那么之后他也就不会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,后续的一系列变故也就不至于发生。为了不让梦中的悲剧重演,我有责任从根源上纠正这个错误。您、玖辛奈和琳值得更加长久幸福的人生,带土值得更加光明的未来,去成为一个被大家所认同爱戴的、真正的英雄。

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。我想要同时保住任务和同伴,在这个大前提下,要是我能活着回来,慢慢向您当面报告这些事情,那样自然最好,但如果水门班注定要在神无毗桥牺牲一人的话,就是这封信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。

祝贺您即将成为火影。虽然没办法亲眼目睹继任式会有些遗憾,但至少在梦里我已经见过您穿着御神袍的样子了。请记得在战争结束后抽空回到神无毗桥查探一下,假如真的发现了斑的地下巢穴,那么就可以证明我的梦境至少不全是虚构的。届时请务必将他与黑白绝斩草除根,并联系富岳族长毁掉南贺神社地下被篡改的碑文,以免今后再有人受其蒙骗。也请留意大蛇丸与团藏的动向,不要给他们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。

老师是木叶的黄色闪光,完全清楚应该怎样处理吧……可我还是忍不住多写几句。这是我最担忧的事。

不论我的梦是真是假,请不要将这一切告诉带土。请不要为了梦中的那个带土所做过的一切而猜忌他。请您看着他,守护着他,确保他一直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,实现他的梦想。

然后,等到他接替您的位置,成为新的火影的那一天,请记得来墓园看看我,与我分享这个好消息。这是我最后的心愿。

此致。

您的学生,旗木卡卡西

2

“不要睡,卡卡西,不要睡!你身上好冷……坚持住!求求你……睁开眼睛,你看着我!”

带土跪坐在地上,不断流下的泪水在布满尘灰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。他无助地呼唤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银发少年,一次次徒劳地用手指抹去同伴嘴角渗出的鲜血。

卡卡西躺在他的臂弯里,胸前一片血肉模糊,伤口深可见骨。心脏偏下的位置有一处严重的贯穿伤,腥红的液体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那血洞中涌出来。在他们两个不远处,成年的岩忍仰面躺倒,死不瞑目;更远的地方,琳靠坐在一块大石旁边,头歪向一侧,不省人事。

“别……哭了,带土。”卡卡西微弱的声音将带土从六神无主中唤回现实,“琳……她还好吗?”

“她很好,她没事。我们都好好的,你这乱逞英雄的混蛋……对了,我现在就去叫醒她,让她给你治疗!”

在带土站起来之前,卡卡西捏住了他的衣角。那力道很轻很轻,带土可以毫不费力地挣脱,但他却像是被千钧重担拖住了一样,起身的动作顿时停在了原地。

“你……听我说。”卡卡西咽了口血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能更清楚一些。“我的忍具包里……有水门老师的苦无,拿着它。敌人……还有增援,带着琳……赶紧离开。保护好她……我相信你会的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我已经……不行了,不要……让我成为……你们的累赘。去完成……任务,这很重要。我们……必须赢得——”

“你在说什么鬼话!”带土高声打断了卡卡西的话。他哭得更凶了,眼泪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,每一滴泪珠都倒映着两人苍白的脸。他将卡卡西抱得更紧。“我……我最讨厌你了,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!你可是天才啊,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!我还没来得及送你晋升上忍的礼物……”

“礼物……早就收到了啊。派上了大用场的……最棒的礼物。”

带土的哭声一滞。透过模糊的视线,他看到卡卡西微笑着,慢慢抬起手臂,向他的脸伸过来。

“别忘了……你的梦想。你一定要……成为……”

在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之前,卡卡西的声音消失了。在触及那只鲜红的左眼之前,他的手垂了下去。他只来得及用指尖擦过带土的脸颊,在上面留下一道冰冷的血痕。

……

3

当卡卡西再次醒来的时候,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叶医院的病床上。

口鼻处罩着氧气罩,他身上被换了一套病号服,点滴的针头还插在手背上。病床周围摆放着数套医疗仪器,连接在他的身体各处,电子屏上的曲线稳定安静地起伏着。战斗时在胸前留下的伤口不再疼痛,应该是已经愈合了,但他的身体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,不要说查克拉,他甚至几乎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手脚的存在。

我到底……睡了多久?

卡卡西将目光投向右边。窗帘拉着,外面已微微透出了点亮光,看天色是凌晨时分。左侧隔壁的病床上传来轻浅平缓的呼吸声,他艰难地偏过头向那边望去,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成年女性和衣躺在那里,背对着他,棕色的长发披在脑后。

卡卡西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半晌,这才收回目光,望向天花板。他轻轻吐了一口气,氧气罩的内壁随之浮起一层白雾。他没有死,这就说明带土当时并没有抛下失去意识的他,带着琳独自突围;卡卡西对于这一点并不意外,“抛弃同伴的人是废物中的废物”,毕竟梦中的带土曾对他那样说过。

现在他能躺在这,也治好了伤,这说明木叶应该是如梦中的发展那样赢得了第三次忍界大战,神无毗桥也被炸掉了。但其他的事情呢?带土和琳……他们都平安地回来了吗?

如果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,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……卡卡西心头一紧。

他张了张嘴,干涩的嗓子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想要挪动胳膊,四肢却根本不听使唤,而只是这样徒劳地用力就已经开始令他感到劳累。焦虑逐渐转化为恐慌,他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程度?他还能继续做一名忍者吗——

“嘀嘀嘀——”

心电图波动起来,警报声随即响起。隔壁浅眠的女医生立刻被惊醒,翻身坐起,向着卡卡西的方向转过头来。正巧卡卡西也向着她望过去,四目相对,两个人都呆住了。

卡卡西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,看着泪水从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面流了出来,划过脸颊上熟悉的紫色印记。

“卡卡西。”成年后的野原琳露出一个喜极而泣的微笑,说话时依稀还能听出小时候的声线。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
4
 
“三天前你的生命体征开始变得强烈。因为先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,所以我们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。”琳站在窗前,目送着通讯鹰向火影塔的方向飞去,长长地吐了口气。“好在……这一次神明终于显灵了。”

“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?”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医忍,在最初的惊喜过后,琳很快恢复到了沉稳的模样,只有微微红肿的双眼泄露了她先前的激动。她折回病床前面,一边检查电子屏上的数据,一边和卡卡西交谈。“十八年零七个月。”

卡卡西靠坐在床头,贪婪地注视着她来回走动的身影。这是他从未见过的、长大后的琳——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会悄悄向自己投来爱慕眼神的少女,以及她被他亲手杀死的噩梦上面。能够看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,健康,平安,这已经足以令他感到一阵满足了。

然后他听见了她的自问自答。十八年……?

他现在还说不出话,只能用眼睛震惊地瞪着她。你一定是在开玩笑。

“你可以自己看看。”琳耸了耸肩,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一面镜子。卡卡西迫不及待地望过去,镜中的银发少年也回望着他,苍白,消瘦,大睁着两只黑眼睛,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五岁。

“好啦,你再怎么盯着镜子,也没办法在一夜之间长大哦。”见卡卡西恨不得把镜子盯出一个洞来,琳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再说这样不也挺好的?你可以假装自己只睡了两三年,还来得及再享受一阵珍贵的少年时光。”

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话!卡卡西以目光对她表示抗议。

“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大概还没起床,”琳向他调皮地眨眨眼,完全对他的抗议视而不见,自顾自地转换了话题。“这几天我们轮流守夜,大家都累坏了。不过收到我的鹰的传信之后,他们一定会马上过来的。”

水门老师和玖辛奈也没事……卡卡西松了口气,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。如果其他人都好好地活着的话,那……

他急切地望向他的队友。

“你是想问带土吗?”琳会意地微笑起来。她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重新走向窗台,用力地一把将窗帘全部拉开。

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,外面天色已大亮。东方朝阳初升,火影岩山披上了云霞,上面一字排开的头像们都被镀了一层金色。卡卡西注视着笼罩在晨光中的最后一个头像,终于放松了身体,弯起眼睛,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。

未来真的被改变了。这真是……太好了。

5

水门和玖辛奈在七分钟后到达病房。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,头发蓬乱,玖辛奈脚踩着一双拖鞋,水门在御神袍下穿着睡衣。经过一番由拥抱、笑容与泪水所组成的激动重逢之后,四个人终于又都平静了下来,琳搬来两张椅子,让她的老师和师母一左一右地坐在床头两边。

“抱歉……水门老师。”卡卡西这时已渐渐恢复了说话的能力。他垂下头去,看着水门握住自己的手。“之前在神无毗桥,我……”

“都过去了。”水门拍了拍他的手背,语气中有无奈,更多的却是纵容。“你能醒过来,对我们来说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水门的态度如此宽容,反倒让卡卡西更觉得愧疚。梦中的他也是做过老师的人了,当年水门赶到神无毗桥,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带土怀里,恐怕比他来到终结谷下,却发现鸣人带着千鸟洞穿的伤痕倒在地上时的心情好不了多少。

他再次道了声歉,迟疑了一下,又问:“……带土呢?”

难道是不愿意见他,所以才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?

“你呀,想什么呢?”玖辛奈在另一边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,“带土去参加五影会议了,得后天才能回到木叶。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照顾着你,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,向水门唠唠叨叨地叮嘱了半个小时。幸亏你的情况是在他走后才出现变化的,不然这小子大概能直接翘了工作,把水门推上去顶班。”她笑了起来,“等他得到这个好消息,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!”

“……是这样啊。”听玖辛奈说自己一直是由带土照顾着的,卡卡西有些受宠若惊,但也稍稍安心了下来。他又将目光投向水门,水门会意,对玖辛奈和琳说道:“我们两个有些事情想要私下聊一聊……”

玖辛奈丢给他们俩一个“你们有小秘密”的眼神,拉着琳离开了。她们一走,水门立刻在周围设下了隔绝声音的封印,然后看向卡卡西:“你是想问宇智波斑的事情,对吧?”

“是的。”卡卡西点点头,语气中有几分迫切,“老师后来又回去神无毗桥查看了吗?”

“战争结束后我去了一趟,在那里发现了斑的尸体。”水门回答,“我毁掉了神树和那里所有的白绝,用起爆符炸塌了地洞,让他在那里长眠了。其他你在卷轴里面叮嘱过的事情,我在任时也都一一料理过了,现在村子里已经不再有什么隐患,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卡卡西松了口气,靠回背后的枕头上,感到一阵巨大的侥幸与后怕席卷了他的身体。斑和白绝确实存在,这就说明梦中事件的真实性又高出了许多。如果他当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
“不过有一件事,我想最好让你事先有所准备。那个卷轴……带土已经看过了。”见卡卡西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,水门讪笑着抓了抓后脑勺。“我当然是打算瞒着他的,可是他也没有那么迟钝,回到木叶之后好像很快猜出了什么,甚至在我去神无毗桥的时候追了上来。我拗不过他,只好将一切向他和盘托出。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加上自来也老师知道,对玖辛奈、琳和其他人还是保密的。”

卡卡西盯着被子上的花纹。“他一定很生我的气吧。”

水门叹了口气。“他确实很生气,但是我想那大概并不全是出于你所认为的原因。”

卡卡西疑惑地望着他。

“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,现在的带土是什么想法,我也不清楚。”水门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,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如果他对你心怀不满,绝对不可能一直一直地这样照顾着你,对不对?”

他说着,伸出手去,揉了揉卡卡西的头发。“等他回来之后,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吧。”

6

白天时很多人来探望卡卡西。

凯是最先到的,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学生小李,卡卡西在梦中见到过这个孩子。这对感情过度充沛的师徒抱在一起为卡卡西的苏醒而痛哭,最后被发怒的琳以扰乱医院清静为由轰了出去。随后来的是红和阿斯玛,当年阿斯玛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给红写情书,现在他们已经结婚,红正怀有三个月的身孕;卡卡西欣慰地想,这一次阿斯玛可以看到自己女儿的出生了。猿飞夫妇还带来了一大群他们的同期,大家在病房里七嘴八舌地敲定,等带土回来,卡卡西出院,他们就去烤肉Q来一次大聚餐。

自来也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到的。他告诉卡卡西自己现在正和大蛇丸住在一起,负责贴身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。纲手一直没有回村,但他已经去信通知她卡卡西苏醒的消息,或许她收到信后会回来。他还告诉卡卡西晓如今一切都好,弥彦好好地活着,他和他的三个学生时常还会通讯联系。

午饭过后玖辛奈带着第七班——卡卡西既意外又不意外地得知他们是带土的学生——来看卡卡西。鸣人好奇地围着卡卡西转来转去,和他比个头,询问他睡了十八年是什么感觉,被小樱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说教了一通。佐助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,除了最初和卡卡西打了声招呼之外便靠在墙边无所事事地站着,但卡卡西很欣慰地看到,梦中一直深藏于佐助眼底的、执着于复仇的渴望和痛苦已经无处可寻了。或许等他身体好些之后,可以像梦中那样把千鸟教给这个少年。

“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。”玖辛奈带着七班离开后,琳扶着卡卡西躺下。“而且你似乎非常喜欢那三个孩子。觉得他们像我们吗?”

“哈……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啊。”卡卡西含糊搪塞了一句。视线落在琳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,他突然感到一阵微妙的失落。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不是吗?

“……琳,”他犹豫着开口,“你和带土……或许我该说恭喜?”

“啊?你误会了!”琳惊讶地笑了起来,“我确实结婚了,但新郎可不是带土。他是现任的暗部司令官,前几天跟着带土一起去了铁之国,等他们回来了,我再把他介绍给你。”

卡卡西愣住。“可是……”

可是带土曾经那样喜欢你。而你……

“已经都过去了。神无毗桥的战斗之后……不论是我还是带土,都没有心思再去想这种事了。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琳摇了摇头。“这有什么好抱歉的,都是我们各人的选择罢了。”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卡卡西一眼,“就像你当初选择在神无毗桥牺牲自己一样。”

卡卡西意识到,虽然水门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琳,但是聪慧细心如她,一定已经从老师和队友的身上找出了某些蛛丝马迹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有没有人说过,你从醒来起就在一直不停地道歉?”琳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左一句对不起,右一句——”

“抱歉,我迟到了。”

突然在房间里响起的第三个声音同时吸引了琳和卡卡西的注意。两人立刻循声望去,只见床脚旁的那一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,随后一个身影就从一边说着话,一边从打开的裂隙中钻了出来。

那一瞬,时间在卡卡西的眼中定格。

7

这是另一个卡卡西从未见过的、三十一岁的宇智波带土。

他穿着火影的御神袍,斗笠背在背后。双眼俱在,没有毁容,露在外面的右手也是正常的肤色。他看起来和梦中长大后的带土如此相似,却又如此的不同。

两人对视的瞬间,卡卡西看到带土的眼睛从万花筒回归到三勾玉,最后变成了黑色。

“你终于醒了,卡卡西。”除了攥紧的拳头之外,带土看起来很平静,向卡卡西点了点头。不等后者回答,他很快又看向琳:“我是提前回来的,其他人大概得两天后才能到。关于这次会议有些事情我想听听水门老师的意见,过后再来看你们。”

“带土……”琳想要说什么,但卡卡西及时在她的背后扯了一把,她妥协地垮下肩膀。“好吧。回头见。”

“嗯。”带土应了一声,一脸淡定、同手同脚地朝着病房门口走去。如果说这还不够令人尴尬的话,在他打开门将要前往走廊的时候,突然——

“好疼!”他露在外面的脚趾撞在了被大力拉开的门板上。

琳扭过头去闷笑。

“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拙啊,带土。”卡卡西揪着被单,用微微带了些调侃的口吻评价。

“这回我一定要推广全包式鞋子……不许笑!”带土回过头来怒视他们,脸上通红。“不小心而已!总之我走了!”

砰!他重重关上房门,脚步声急匆匆地远去了。

“看起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。”琳回过头来看向卡卡西,脸上还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。“对不对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你好好休息吧。”琳替他调慢营养液的点滴,盖好被子,“等带土再过来时,我会叫醒你的。”

白天见了不少人,卡卡西也有些疲倦,闭上眼睛就很快睡着了。晚上时一名护士叫醒了他,告知他琳在忙于手术,并给他做了一次身体检查。之后他再睡去,又在第二天凌晨时醒来,可是带土还是没有出现。

在卡卡西的要求下窗帘没有被拉上,他偏过头去,望向夜色当中的火影岩山,头像们只微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。看了一阵,他收回目光朝向天花板,感觉着自己的心随着四周的寂静一点点地沉了下去。

带土果然还是没有原谅我吧,他想。照顾我大概也只是出于本性的善良,以及觉得在神无毗桥时我的重伤是他的责任。真正见到我醒来,短暂的高兴过后,就又记起了当初我对他的隐瞒和不信任。

这倒也难怪。当年谁都不知道梦中后面的事情会不会是真的,他写下那卷轴,就相当于是预先认定带土会成为罪犯。而且一旦将来水门有所不测,或是出了其他的意外导致卷轴一不小心落到了别人的手里,带土轻则一辈子无法出头,重则会被团藏之流的高层灭口以绝后患,而宇智波家不会对他提供任何庇护。

卡卡西叹了口气。他还在奢求些什么呢?能够成功改变命运,大家都活着,都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,这已经是梦中的他所不敢想象的事情了。如果带土以后不想见到他的话,那他远远地躲开就好了,绝对不会给带土添麻烦。

或许等我身体好一点了,可以去申请一个长期驻扎在外面的任务……卡卡西翻过身去,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
8

卡卡西再次见到带土是在第二天的下午。他和琳一起出现在病房里,换了一身族服,推着一架轮椅,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。

“一直在这儿坐着你也很无聊吧,我带你出去走走。”虽然带土想把这句话说得很随意,但卡卡西依旧听出了他声线中细微的紧绷。他把纸袋递给卡卡西,“需要帮忙吗?”

卡卡西看向袋子里面,是一套崭新的长衣裤,颜色是他所习惯的深蓝。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,但他犹豫了一下,开口却成了:“谢谢。”

带土像是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一样,脸色僵了一下,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帮卡卡西换下病号服。衣服换好了,他把卡卡西抱到轮椅上,调头推了出去。

“晚上七点在水门老师家里吃饭,别忘了!”琳笑容满面地挥手送别他们,在卡卡西望过来的时候丢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。

带土和卡卡西出了医院。带土问:“想去哪?”

“哪儿都行。”卡卡西回答。

两人沿着主大街朝火影塔的方向前进。如今的木叶和卡卡西梦中十多年后的村子没什么两样,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,大概也就是远处火影岩山上雕刻着的第五个头像了。显然带土这位新火影在村子里人缘特别好,才从医院走出短短一段距离,便已经有不少人向他亲切地打招呼,有平民也有忍者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;并且几乎每个人在寒暄之余都要附赠一句:“卡卡西终于醒了?恭喜!”

“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认识我?”和两个嘻嘻哈哈的年轻女忍分别后,卡卡西抬起头,纳闷地看向带土。“而且明明是我醒了,怎么大家都在恭喜你?”

“当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啊,笨蛋。”带土回答。出于某种原因,他似乎有点紧张,说话时并没有和卡卡西对视,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无节拍地轻敲着。

“……抱歉。”卡卡西低下头去,“这些年来麻烦你了。”

带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,急忙解释:“等等,我没说你是……”话音一顿,他泄气般地偏过头去。“没说你是累赘。别误会。”

短暂的安静。然后卡卡西打破了沉默。“不管怎么说,我还是要谢谢你。”

“哪里,归根结底我还得谢谢你在神无毗桥救了我。还有之后的……”带土的话音在半路戛然而止。

卡卡西也没有说话。

轮椅缓缓前进着。喧闹的街上,似乎只有他们两个身边的气氛僵硬又疏远。带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,轻咳一声,生硬地转换了话题:“我给你说说村子里这些年来的变化吧?”

“好。”

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不冷场的办法。带土滔滔不绝起来,卖力地向卡卡西介绍木叶十多年来的种种发展,特别是从两年前他成为火影之后起,更是林林总总,事无巨细。但很快卡卡西就发现,带土说着村子,说着他们都认识的那些人的近况,却唯独避开了有关他自己的话题;他说着过去,说着现在,却没有一句指向未来——尤其是有关卡卡西,以及他们两个人今后要如何相处的未来。

太阳偏西时,两个人来到了火影塔附近。卡卡西一眼就看出了带土的房子,风格和他小时候在聚居区里住的那所差不多,门上涂着一个小小的团扇标记。他们从门前的小路上走过,带土顺着卡卡西的目光看过去,轮椅慢慢停了下来。

“想进去看看吗?”迟疑了一下,他问。

“这个嘛……如果不打扰的话。”

“没什么打扰不打扰之说,不过我家里也没什么可看的。”带土嘟囔着,把轮椅推了过去,用钥匙开了门。

五代目火影的家是标准的单身汉住处,东西不多,有点凌乱却没到过分的程度,因为主人长期忙于工作而比较冷清。值得一提的是这座房子里有两间卧室,被带土推着前往客厅的时候,卡卡西无意中向空置的那间扫了一眼,里面的陈设居然和他自己在旗木家老宅的卧室相差无几,就连被子都是一个款式的。

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带土,但后者没有解释什么,只是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。

轮椅停在了客厅的中央。离开人群之后,那股令人无所适从的安静再次包围了他们。带土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卡卡西,又给自己倒了杯冰的,一口气灌进喉咙里。

“今天真热。”他说。

“嗯。”

带土抹了把头上的汗,扯着上衣的领口给自己扇风。他看向卡卡西,视线落在对方穿着的长衣长裤上面。

“晚上还要去水门老师家吃饭。”默默挣扎了一阵,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地开口。“要不要……先一起洗个澡?”

9

所以……他们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的?

脖子以下都泡在温暖的热水里,卡卡西抱着膝盖坐在浴缸离,一边感受着带土沾了满手泡沫的十指在他的头发上揉搓,一边迷茫地想道。

五分钟前,带土在他面前干净利落地扒光了自己,紧接着又干净利落地扒光了他,然后把他从轮椅上打横抱起,前往浴室。自打记事起就算是和父亲都没有这么毫无阻隔地接触过,卡卡西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,带土倒是一副坦然模样:“这有什么?从前给你换衣服擦身都是我来做的,你哪儿我没看过?”

卡卡西瞥了一眼那只近在咫尺、红得发亮的耳朵,决定宽容地不去戳穿他的假淡定。

然后他们就双双泡进了浴缸里,而现在带土正在给卡卡西洗头。他的手法很熟练,力道也不轻不重恰到好处,显然从前没少做过同样的事情。卡卡西默默抬眼,看着水面在带土的胸口处上下浮动,胸前几处狰狞的长条伤疤也被水浸润得发红发亮,越发醒目起来。

贯穿心脏的雷切苦无。没有被神威转移的共杀灰骨。梦中的两幕画面在卡卡西的脑海中飞快闪过。

“好了。”带土把卡卡西的头发打理干净,向着浴缸的另一边退去,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
卡卡西看着他用喷头浇湿自己的头发,突然说:“我来帮你吧?”

“……啊?”带土转过头来,张口结舌地看着他,“这个……不用了吧?”

“我现在比起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,还不至于连这种小活都做不了。”卡卡西扬起眉毛,“还是说你嫌弃我?”

带土露出了无话可说的表情。“好吧。”最后他答应了下来,只是表情还有点勉强。

“洗发水给我。”

“喏。”

“转过去。”

“哦。”

带土转过身去背对着卡卡西。卡卡西直起上身,学着带土刚才的样子将洗发露揉在他的脑袋上。带土的头发硬硬的,即使沾了水也依旧一根根地直立着,和小时候他记忆中的手感一模一样。说起来这家伙好像还在用着同一个牌子的洗发水……

等等。我从前什么时候摸过他的头发?又什么时候闻过他们家洗发水的味道?

“哎哎,都自告奋勇了就敬业点行不行?”带土的叫嚷声令卡卡西回过神来。“拽疼了拽疼了!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“这边痒,帮我挠挠。”

“……”

"洗发水进眼睛里了——"

“闭嘴!”

带土应声安静下来,一时间浴室里只剩了头发摩擦的窸窣声。又过了一阵,连窸窣声也听不到了。

“怎么了?”察觉到卡卡西的异样,带土微微偏过头来。

卡卡西没有回答。他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、走上了和梦中截然相反的人生道路的带土。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和脊背,没有由白绝拼接而成的半边身体,但上面遍布的一道道新伤旧痕却证明,留在村子里并不会比走上毁灭世界之路要轻松多少。

从一个不成熟的哭包忍者成长为独当一面、被大家所信任喜爱着的五代目火影,这一路你走得很辛苦吧?我留下的那个卷轴,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吧?

“带土,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?”卡卡西突然问。

面对面时无法相问的话语,此时终于说出了口。

浴室中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一句问话而凝固了。带土的肩膀耸起,全身都紧绷起来,过了好久才慢慢重新放松下去。

“我有什么可气的?”带土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,但是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不自然。“你梦中的我害死了老师和玖辛奈,杀了那么多人,把忍界搅得一团糟,恶贯满盈罪行累累,就算是被直接杀了以绝后患,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。更不要说还有个大笨蛋,知道了这种事情后居然想了个以命换命的蠢办法,你说我是不是得对他感恩戴德?”

“带土,我……”

“而且这笨蛋居然连自己死后的事情都想好了,一件件安排得井井有条。”带土提高声音,打断了卡卡西的话,“你说他有时间去给老师写一封那么长的遗书,怎么就不能事先动动尊口,直接和我说明这些事呢?”

“当时……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不会是真的。”支撑着身体的膝盖开始酸疼,卡卡西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,低头看着水波。“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。”

“你决定牺牲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,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旗木卡卡西。”带土挖苦地说。

“……”

又是一阵安静。然后带土吸了吸鼻子,再次开口。“当年刚从水门老师那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,我真想把你从床上捞起来痛打一顿。可你躺在那儿,一直也不醒,全身插着管子,像是随时都会死一样。那时我就想,我一定要尽快成为火影,等你醒来后的第一眼,就要让你看见我的岩石像雕刻在山上,看见我穿着御神袍站在你面前。”

“我要证明你那个梦是假的,是错的。这些年来大家都有目共睹,我是木叶的宇智波带土,从前是,现在是,将来也永远会是。我要让谁也无法质疑这一点,就连曾看到我走上歧路的你也不能!”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已经微微哽咽起来。

卡卡西说不出话。他看着带土背上的累累伤痕,这一次心头又有了一番不同的滋味,堵得难受,酸涩得很。

这就是你这么拼命的理由吗?你是……想要对我证明你自己吗?

但在同时卡卡西又奇迹般地感到了一阵轻松。因为他醒悟到,原来一直在紧张不安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。他之前一直担心带土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而对他心怀芥蒂,渐渐与他疏远,今天的相处其实都是表面上的客套,而他们之间屡次出现的冷场更佐证了他的判断;可其实带土也在担忧着一样的事情。

哈……我们还真是一对不折不扣的笨蛋啊。

“我……”他轻声开口,“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。就算是在梦中的那个世界,你都能在最后找回自我,我始终相信那才是真正的你。梦中的我有着太多的悔恨,我只是不想再步上他的后尘。因为自己的固执、迟钝和弱小,看着你们一个个永远地离开我,最后……只剩下我一个人活在那个地狱般的世界里。”

“所以你就决定把我们都抛下了?”带土带着鼻音反问。

“对不起。”卡卡西坦诚地道歉,“是我欠考虑了。我应该在去神无毗桥之前,就开诚布公地和你们说出来,而不是想着去独自一人承担。不过带土,看到你现在的样子,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在梦中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惋惜。”卡卡西又说。“那时我们在神威空间中战斗,向着彼此结了对立之印,可直到最后与你告别,都没能找到结束它的机会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能弥补我的遗憾吗?”卡卡西期盼地看着带土。

“想把神无毗桥的事情一笔勾销就直说,找什么借口。”带土终于做出了回应。“而且事先说好,我可没有这么轻易就原谅你!”他一边嘟囔着,一边抬起右手,向后伸来了两根手指。

卡卡西失笑,凑上去同样伸出两根指头,和他结了个和解之印。“就算你成了火影,看起来和小时候比也没什么长进嘛,爱哭鬼。”

带土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。他转过身来,脸上和鼻尖都红通通的。“我没哭!”他嘴硬道,“脸上红也是热气蒸的!”

卡卡西耸了耸肩。“我可没说过你脸红,是你不打自招的……算了。还有,虽然晚了点……”

他向带土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。“恭喜你实现了梦想,带土。”

带土睁大了眼睛。看着银发少年弯弯的眉眼,他感觉自己这十多年来的长久心结,似乎在此刻悄然化开了。

虽然迟到了很久很久,但他们总算迎来了一个圆满的结局。神明还是公平的,对不对?

带土终于也微笑起来。“欢迎回来,卡卡西。”

(THE END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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