URURU

【七班中心】明灯之影 03

《地狱之光》的姊妹篇，刚刚杀死琳的仔卡和六火卡互穿来到战后世界。四章完结。
前文：传送门
地狱之光：01 02 03（建议补完）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03

凌晨五点，整个木叶村还笼罩在一片安详的静谧之中。街道上行人稀少，普通居民绝大多数还在熟睡，偶尔能看到几名忍者在小巷中穿梭，无不行色匆匆，神情疲惫。

仿佛有人拿一把钻子扎进了他的左眼眼眶，又在里面残忍地搅动了一圈。卡卡西按着那只来自朋友的写轮眼，跌跌撞撞地走在前往第三训练场的路上。查克拉极度枯竭，全身的经络都在传来刺痛，警告他现在必须休息，可他依旧顽固地挣扎着前行，同时用右眼观察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。

十字路口的雪糕铺子不见了。在夏天的训练日结束后，水门老师总会带他们来这里，向藏助爷爷买两支自来也最为推崇的双人棒冰，一支他和卡卡西分着吃，另一支交给琳和带土。掰冰棍的时候金发青年总会装作笨手笨脚，一不小心就弄得一根多一根少，然后把大的那一支递给他，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。

卡卡西握紧拳头。水门老师。

忍者学校门外的旧书屋不见了。老板不知道从哪儿淘到了一部草药图鉴大全的孤本，可惜价格不菲，并不是薪水微薄的下忍能负担得起的。卡卡西几次撞见琳徘徊在橱窗外面，双眼充满渴望。水门班成立的第二年，琳的十岁生日时，水门老师秘密召集他和带土，要他们每人送一件礼物，他想起那一幕，鬼使神差地从父亲的遗产中拿出一部分，把那本书买了下来。拆开包装时棕发少女脸上迸发出来的惊喜，至今他依旧记忆犹新。

卡卡西咬紧牙关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。琳。

甘栗甘对面的金平糖屋不见了。寿子婆婆养了一大群猫，这些调皮的小家伙总是四处乱跑，婆婆不得不经常委托忍者们帮忙把它们抓回来。带土在村子里的好人缘派上了用场，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回最多的猫咪，左手一只右手一只肩上两只，神气活现地向两手空空的卡卡西耍威风。每次除了支付报酬金外寿子婆婆还会给他们三个一人一袋金平糖，带土被她所偏爱，那一袋要比琳和卡卡西的更多。

卡卡西努力挺直颤抖的膝盖，继续向前迈出脚步。带土。

这里不是他的世界。他的水门班不在了，就连那些他们共同拥有过的美好回忆，也被时光残忍地一点点抹去，不留下半点痕迹。卡卡西抬起头，看着远方岩山上成年后的自己，心中止不住地生出了一股怨恨：你怎么能放任这一切的发生呢？你怎么还能在这个他们都死去的世界中心安理得地活着呢？

你是个废物。旗木卡卡西是一个废物——无论在哪一个时空，无论是十三岁，还是三十三岁。

一名值了夜的忍者打着哈欠从对面走来，径直从卡卡西的身体中穿了过去。年轻的上忍没有对此表露出任何惊讶，现在的他，和一缕游魂还有什么区别？

慰灵碑。他想着那块冰冷的石头，努力从伤病疲惫的身体中再榨取出一丁点力量。即使星河倒转，沧海桑田，慰灵碑也会仍然伫立在那里，看着人世间的生死别离，他的英雄的名字也仍然会镌刻在上面，供后人瞻仰崇拜。

不知道那块石碑还会不会记得，二十年前一个每天都要去碑前报到，在那里自责悔恨的银发少年。

而今天卡卡西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更加必须前往慰灵碑。因为他杀死了琳，辜负了与带土的约定，毁掉了对带土的承诺。他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无颜再见带土，但他不能逃避，这是属于他的惩罚，比被落石砸中和被洞穿心口要轻了太多。

他步履蹒跚地前往他的刑场。

两旁的房屋渐渐稀疏，卡卡西已经来到了村子的边缘地带。第三训练场就在不远处的前方，是二十年前熟悉的模样，这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几分浅薄的慰藉。

头脑中的晕眩感在加重，视野也变得微微模糊起来。卡卡西绕过那三根依旧竖在原地的木桩，慢慢地走向慰灵碑，一步，再一步。他在心中揣摩着马上要对带土说的话，千言万语终究也只汇聚成了最简单、也最沉痛的两句。

对不起，我没能保护好琳。

我根本不值得你牺牲自己去拯救。

卡卡西在慰灵碑前弯曲双膝，跪坐下来。视线从最底层起，顺着二十年前还不存在的漫长名单一点点向上。他在那些陌生的人名当中看到了猿飞阿斯玛和月光疾风，心脏抽紧的同时又感到一阵麻木——他还要再迎接多少来自未来的死讯呢？

然后卡卡西找到了波风水门和漩涡玖辛奈的名字。然后他找到了野原琳。颤抖的指尖抚过那三个姓名，继续一行行摸索着攀登，爬向他最熟悉的那一处。

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。

宇智波带土的名字被从慰灵碑上抹去了。密密麻麻的刻痕当中突兀地空出一块，仿佛是在麦田中放了一小把火，余烬熄灭后只剩一块焦土，和周围的遍地金黄相比显得鲜明又丑陋。

卡卡西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不顾查克拉的进一步损耗，他睁开了疼痛的左眼，再次望向带土的名字曾经存在过的位置。这一次他看见了，微微下凹的石板平面上被刻了新的文字，只是因为刻得太浅又太细，所以刚才他才没能看清。

可卡卡西宁愿自己没有看清。

新痕迹并非由专业的工匠所镌刻，线条凌乱幼稚，像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。那些由苦无的尖端所划下的、歪歪扭扭的笔画，一刀一刀仿佛都割在了他的心上——

“人殺し”[注]。

啪！

盯着这个词看了足足有一分钟，卡卡西突然膝行几步，扑到了慰灵碑上。他用指甲疯狂地划向那三个字，就像是要用新的痕迹将它覆盖泯灭。

这一徒劳的行动最终以他开裂流血的指甲为终结。看着血液渗入那些印痕，反倒将它变得比先前更加明显，卡卡西发出一声愤怒又悲哀的呜咽，握紧拳头，一次次重重地砸在石碑上面。

“可恶！可恶可恶可恶！”

这才是对他真正的惩罚吗？让他来到这个面目全非的未来世界，杀死他的亲友，毁灭他的寄托，夺去他仅剩的一切，改造成最残酷的面貌返还。他仿佛看到掌管命运的神明正站在云端，毫无怜悯地俯视着他，嘴角挂着冷酷的微笑——这是我送给你的另一个惊喜，你还喜欢吗？

“够了。”

在卡卡西又一次将拳头挥向慰灵碑时，从后面伸出了一只手，力道不大、却不容拒绝地攥住了他的手腕。

是他的——二十年后的他的——学生。那个名叫佐助的宇智波。

卡卡西没有挣扎。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止了片刻，然后佐助慢慢地松开了手。卡卡西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，他佝偻着身体跪在慰灵碑前，就像一个被暴风雨摧残过后、残破歪斜的稻草人。

长久的安静，然后稻草人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“带土的名字是被谁抹去的？”

“被你自己。”

这个答案似乎并不令人意外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告诉我！”卡卡西厉喝。随后他的声音又缓和了下来，低下头，语气中带着恳求。“请告诉我吧。无论真相是什么——我能承受得住。”

他必须承受得住。他认识出现在自己手腕内侧的奇怪图案，他知道自己在这边的时间并不多。他不能让这趟未来之行一无所获，哪怕这很可能意味着要亲手将刀子送入自己的心口。

长痛不如短痛。

“因为那刻痕说的都是真的。”佐助终于开口。他的声音异常温和，内容却尤为残忍。“宇智波带土没有死在神无毗桥。他受宇智波斑的蛊惑而堕入黑暗，在鸣人出生的那天放出九尾，害死了四代目夫妇，宇智波一族也因此而受到木叶高层的怀疑和疏远，在策划政变的前夕，被我的兄长鼬在他的协助之下，将全族屠杀殆尽。之后他操纵着名为‘晓’的叛忍组织，四处猎捕人柱力，并掀起了第四次忍界大战。”

“但他也在最后和我们一起对抗了复活的斑，牺牲自己救下了鸣人和你，并且帮着我们拯救了这个世界。你们是以朋友的身份告别的。”

卡卡西没有说话。又过了很久，他才扶着慰灵碑，撑着膝盖，慢慢地、慢慢地站了起来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轻得仿佛一出口就在风中飘散，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

他越过佐助，踉踉跄跄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。脚步声在半途停住了；当佐助转过身来时，看到的便是银发少年在原地虚弱地晃了几晃，脸朝下倒了下去。

他下意识地踏前一步伸出手，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。

在卡卡西倒在地上之前，一个金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，稳稳地用后背接住了他软倒下来的身体。鸣人将卡卡西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，把老师背了起来。

他转过身来，用不赞成的、隐隐透出责备的目光看向佐助。“你不该把这些事告诉他的。”

“我没有说出带土堕落的原因。”佐助平静地回答，“至于其他的事情，我认为与其被蒙在鼓里，他一定更愿意得知真相。哪怕一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，在那之后他也一定会强迫着自己重新站起来，在回到自己的时空中后，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变命运——就像二十年后的他曾经在四战战场上所做的那样。”

“他毕竟是旗木卡卡西。”

（TBC）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[注]人殺し：杀人犯。